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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蘇東坡這貶官達人,在被貶到某州擔任地方官時,某日喝得開懷大醉,興之所至,對著眾妻妾拍拍自己的大肚腩,問眾妻妾說:「請問有誰知道我蘇東坡這大肚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妻妾們開始窮盡討好逢迎的能事,其中有人說蘇東坡這當然是滿「腹」詩書,有人說裡面裝得是天下大計,各種偉大的說法紛紛出籠,但是蘇東坡都聽得不甚滿意。最後,有個小婢說蘇東坡其實是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蘇東坡聽完大笑,非常滿意。
 
    雖然這種茶餘飯後的稗官野史已不可考究,但是這故事倒還有其時空脈絡下的合理性。雖說蘇東坡在歷史上之留名,非以其忠臣良相的形象見長,而是其詩文上得造詣。但其實由蘇東坡的貶官資歷而言,稱其為「貶官達人」真是再適合也不過了,雖然我並非研究歷史的,但是對於貶官的邏輯很簡單,會被貶官的原因不外乎做得不好,或是太過多嘴忠言逆耳,或是和前者稍有關係的言詞冒犯他人,就我所讀並沒有印象蘇東坡在其政事上有多麼惡劣的表現,至少三蘇的策議論辯之作不管在當時或是現在,都是極具水準的。因此,貶官的原因就是後二者了。蘇東坡應該是感嘆其對朝廷的建言不受用,一人難起多大的作用,甚至其話語不知是否還會有人當一回事,才會對於「不合時宜」這答案如此滿意,怕這滿意的心理多少是極度感嘆與辛酸的。
 
    「不合時宜」以字面解釋來看,「不合」意為不適合、不合於;「時」為時代、當時,以當時來解釋雖然有點籠統,但是更能廣泛包含其時間、空間、社會、文化各因素;「宜」意為適當、適宜;「時宜」為某個時期所適宜之價值標準、社會趨勢。「不合時宜」便可解釋為,某些事物或行為不適合於時代下之價值標準與社會趨勢。由此觀之,可知蘇東坡不管所作所為是好是壞,但在基本上都不適合於那個時代下的價值標準或者社會趨勢。
 
    引申至現代社會,當我們說某人「落伍」、「LKK」、「俗」的當下,多多少少帶有認為某人所作所為「不合時宜」的味道。例如:某甲到了二十好幾還不會使用電腦,那某甲其不會使用電腦的行為可能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逐漸覺得老爸有些「不合時宜」的情形產生,老爸是個對朋友親人都非常熱情的人,對於自己的一些事物或者發現常會很熱情的與人分享(雖然有時也頗帶點炫耀的性質),但基本上其與人分享的事物都多少本著一份良善好心,分享的東西要不就是有趣,要不就是有益。但當他常興高采烈的與我們分享時,身為妻兒的我們多少會願意當他的聽眾,聽他說天說地。但是當他興致勃勃的說要去和某親人或朋友分享的時候,便會被我們潑冷水,說他想分想的東西也沒啥大不了,沒必要去「野人獻曝」,人家說不定還不當一回事,雖然他總是一再辯解那事物多麼的有趣、多麼的有好處,但是在我們不斷的阻止下,他也只能黯然的打退堂鼓,徒然敝帚自珍,好不落寞。說實在話,雖然我看了不忍心,但是可能心理更不願意讓他去人家那邊碰了個軟釘子,當他滿懷期待的分享,卻是熱臉貼個冷屁股,人家不當一回事,那樣的失落之情恐怕會更大。因此我常以為他的「野人獻曝」有點「不合時宜」。
 
    「野人獻曝」意指平凡人所能貢獻的平凡事物。但是其背後卻突顯出獻曝背後野人心靈的單純與善良。我想,老爸也是一樣,他沒想到自己所分享的東西是否真的如此不值一哂,他只是很單純的好東西想和好朋友分享。無奈,這樣的熱情在現今社會顯得有點多餘且「不合時宜」了。
 
     想著老爸,那身為兒子的我呢?我一直以來的堅持,又合時宜了嗎?
 
高中時,我盡心盡力奉獻社團,不敢說辦得有聲有色,但是爭取到不少資源,也創了招生數量最多的紀錄,只希望同樣對於社團以及辯論的熱愛能夠感染給其他幹部好友們,讓他們可以跟我一起撐起這個社團,雖然無法於外獲得漂亮的盃賽成績,至少可以奠定良好往下發展的基礎,我的奉獻,結果是部份重要幹部出走,到最後真正關心社團事務的也所剩無幾了…。我的盡心和熱情又合時宜了嗎?
 
    高中畢業時,秉持著對於自己大學聯考努力的自尊,以及對於學習的良心,在升學座談會所辦得座談中,分享自己的經驗,並給於某些告誡。卻被有心人渲染為我辱罵同班同學,搞得我在BBS上被難聽的言語無情的公幹與圍剿,我自認所說得每句話都摸著良心,但是我這樣的行為又合時宜了嗎?
 
    實習返校期間,在路上看見摔車暈倒路旁的機車騎士,雖然心中多有掙扎,怕被誣陷為肇事者,但最終還是上前幫忙,打電話給救護車,好險是認識的大學學生會的朋友,也幫忙聯絡其當地的友人。但事後卻讓父母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救人一命,但我的行為又合時宜了嗎?
 
    研究所期間,我自告奮勇攬下麻煩事,擔任班代,為同學服務,並且組讀書會,主動出來負責籌組事宜以及讀書的事情,只想著為大家盡心力,讓對於研究所學業有心的同學都能夠在我幫忙其代勞眾多瑣事的情形下學習,並且希望能夠締造班上良好的同學情感與氣氛。但是卻換得不必要的流言蜚語、惡意中傷,我又得到多少人對我的感謝,怕是單掌屈指可數吧?我這樣作,又合時宜了嗎?
 
    想來想去,一再被討厭,一再受挫的我,原來才是最不合時宜的人,熱情有錯嗎?善良有錯嗎?服務有錯嗎?正直有錯嗎?雖然物換星移,行為、觀念、文化或許會有所改變,但是某些價值應該是亙古不滅,對事物懷抱熱情,為人善良,願意為人服務,想法正直,難道這些良善價值早已不合時宜了嗎?於是我們苟且,以至於姑且,甚至得過且過嗎?我們勸導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為了爭取更多人加入共犯的行列好合理化自己的錯誤嗎?為什麼秉持正道卻是換來不合時宜的批評與眼光,我們的社會何時病態到這種地步。對事毫無熱情、待人無法善良、無法有為人服務的心,甚至態度不正直,原來這就是合於時宜嗎?這就是普世認可的價值囉?
 
    即使如何的不合時宜,我就是我,劉瑜鈞就是劉瑜鈞,我只秉持價值上得對錯,而不願意隨波逐流,我沒有那麼清高,但我也沒那麼惡劣污濁,惡劣污濁到連一些最基本的可以做到的善良都不去實踐,我對現實不滿,但是我願意堅持,至少我願意去作,而不是在妥協現實之後,事後諸葛,對現實叫囂。如果可以,希望我能夠一直秉持著這份「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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