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前日接到黃老師的電話,除了叮囑我向淑惠學姐問明工讀金,另外吩咐那台代步車的修理事項。冷氣壞掉就跟牙痛一樣,不會致命的,功能正常車照開,但在炎炎夏日中如置身火爐般難受,熱起來當真要人命。老師大致向我說明車行老闆聯絡方式,並交代他下禮拜一回嘉義開會,到時再結算修車費,言下之意,即是要我這幾天去修理了!和車行老闆聯絡過後,今早驅車前往。

 

    由於腦中印象映現的修車行外觀,大多有高大鐵皮廠房,寬敞正門,及放置許多車蓋掀開、缺了輪子、糊了烤漆的待修理車輛佔據門口,以至於我其實已經三過車廠,卻不得其門而入。和老闆娘通了電話,來到修車處,才發現這是一處尋常店面改裝,外觀看起來的確不似我那腦海中先入為主的修車廠,倒像極了父親年輕時常跑業務照訪的重機五金行。老闆和老闆娘熱心的請我入內等候,並為我上了杯茶,略帶奶香,淺酌一口,壓於舌根,茶水自舌下猶如津泉湧出,口齒滿溢芳香,若要雞蛋裡挑骨頭,美中不足者惟茶水略澀,不夠軟順。然這樣的品質亦得半斤上千元的水準,看得出老闆對於茶葉的飲用講究。

 

    老闆似乎沒有馬上修理的意思,一邊和朋友閒話家常,一邊幫我添茶水,老闆娘則偶而和我話家常,問問黃老師近況。幸好我出門前帶上一本小說,才不至於在漫長等待時光中感到煩悶。約莫一個小時過去了,老闆起身先幫朋友修車,回座後又約莫一小時的時間,老闆起身幫另外一個朋友修車。怎樣都沒有幫我修車的意圖。我心想難道是等車內相關引擎冷卻嗎?一直到午响,老闆率性的說,不好意思,要等車子涼了,需要一段時間。要我多等一下,並且和他們一起用中餐。這怎麼好意思呢?我連連稱謝,但也瞭解到如果他們在一旁用餐,我坐在那兒看他們用餐,大眼瞪小眼的,他們尷尬的食不下嚥,我也困窘的失了為客之禮,卻讓彼此都難以自處了。

 

    老闆娘為我盛了一碗飯,端上了幾樣菜。雖非美食珍饈,但有魚有肉,已是我這種出外遊子難得的一頓豐盛,且幾樣簡單菜色,嚐來卻有懷念的家常滋味,胃口大開下,不禁多嗑了碗飯,席間和老闆夫婦聊天,聊到了黃老師之前的學長是台北人,又得知我是高雄人,言談間對我更隱有親近之意,並且欲言又止的說到台北人與南部人的差異。我一笑置之,沒有多說什麼,卻是老闆深覺失言,沒有多說下去,但我了解到這種親切好客的單純,應該只有南部人最能了然於胸。

 

    飽餐一頓後,老闆開始處理黃老師的車。我邊看小說,邊和老闆娘聊天,老闆娘言談間對於社會現象頗瞭解,知道我是個待業的打工流浪教師後,鼓勵我往公職努力,同時也搖頭感嘆現在老師比學生都還多了,補習班、幼稚園紛紛倒閉,想擠身教師行列可是難比登天。感動於老闆娘對於老師處境的瞭解與體諒,也驚訝於老闆娘沒有因身處鄉村偏鄙,而失了見識。或許是茶水喝多了,加之茶水利尿,我向老闆娘借了廁所,從店舖內側邊的一個小門,閃進一條晦暗的走道,旁邊擺著修理的零件、機具,雖暗卻有絲絲陽光透入,瀰漫著一陣古厝氛圍,陳年舊事的氣味,在我腦中勾勒起一幅幅海市蜃樓,讓我想起了母親位於高縣鄉下的祖厝。走道盡頭是一扇小木門,裡邊是一間舊式的浴室,再掀開一扇門才是廁所。雖然設備稍舊,卻是乾淨且無一絲意味。想起適才那一路走來短短幾秒,卻如夢似幻、恍如隔世,驚嘆著小小古厝卻能撩動我心底對於回憶的傷古愁緒。

 

    老闆費了番功夫,細心的將車裡裡外外都整理過,我先代墊了修車費,向老闆夫婦謝過,心下不捨,卻不得不道別。踏進車內,懷念的涼爽包圍渾身是汗、溼熱的身子,舒適的駕車環境,使得開車這件苦差事頓時多了份閒情逸致。折向原路,回首來時,原來道路寬敞卻蜿蜒,兩旁草木蔥鬱,大卡車不時呼嘯,沒有市區壅塞惱人的車水馬龍,鄉間行車原本就該要享受自由自在的恬淡、寧靜。去時忙著認路,浪費了沿路小坡、矮樹、紅磚舊厝;奢侈了曲徑、流水、飛簷古廟。甚至不知這一路上經過了兩個鄉鎮市集。途中的台塑廠區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台灣的鄉間若沒來個一兩間大工廠,哪怕稱得上人間仙境了。望了偌大廠區內一個好似巨蛋的半球體工廠,憶起每次父親載著全家人返鄉的回憶,充滿著期待、希望,腦中充斥著在豔陽下與表兄弟姊妹們於開闊前庭嬉鬧、遊戲的畫面,偶然往外一瞥,農人緩緩趕著牛車、婦女騎著腳踏車載孩子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身影,這一切彷彿和今日眼前所見堆疊。對啊!這個半球體好似巨蛋的廠房,和回鄉高速公路旁工業區內的廠房豈有二致?相同光景,兩樣心情。一趟彷彿尋幽訪勝的桃花源奇遇,眼前柳暗花明,又好幾村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JamesJoyc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